深度科普：加州的州长罢免选举从哪里来，到哪里去？
前言：9月14日，加州将进行全州范围内的“州长罢免选举”。这场独特的选举再次向我们展示了当下割裂的美国社会，两党是如何将疫情处理的政治化推向极端。本次选举结果也将深刻地影响加州这一全美第一人口大州和居住其中的一百三十万华裔。 本文将解答三个问题：一，什么是州长罢免选举；二，为什么要进行州长罢免选举；三，罢免选举会走向何方。
什么是州长罢免选举？
州长罢免选举（Gubernatiorial Recall Election）顾名思义，是决定能否罢免州长的选举。本次选举所有加州注册选民都可以参加，由于疫情，选民均可以选择邮寄选票或是9月14日线下投票。
在投票时，选民有两个问题需要回答。首先是是否罢免现任州长，民主党的加文·纽森（Gavin Newsom）。如果超过半数选民回答了“否”，罢免就失败了，纽森将保留他的州长职位直到任期结束。
如果超过半数选民回答了“是”，那么纽森州长就下台了。然后，选民需要回答第二个问题，谁来接替纽森的州长职位。所有有资格的替补候选人（Replacement candidates）都会被列在选票上，介于本次选举没有党内初选（Primary），同一党派也可以派出多位候选人：目前有9位民主党，24位共和党，2位绿党（the Green Party），1位自由意志党（the Libertarian Party），以及10位无党派人士。
选民也可以选择手写选票上没有的心仪人选。最后,选民支持人数最多的候选人就成为新一任加州州长（得票数最多即可，不需要过半数）。
候选人名单(部分)，
来源：elections.cdn.sos.ca.gov
要注意的是，两个问题的回答没有联系。哪怕在第一个问题选了“否”（支持纽森），选民也能回答第二个问题，挑选一位继任州长。如果选民只希望罢免纽森，他可以对第一个问题回答“是”，然后不回答第二个问题。
为什么进行州长罢免选举？
在加州，请愿一场州长罢免选举最少需要收集1,495,709个签名（上届州长选举总选票的12%）。在今年4月，加州州务卿办公室证实了签名数量达到要求，发起了这次州长罢免选举。
美国民主中，罢免地方官员的选举时常发生：仅2020一年，就有56场罢免选举发生在近20个州。但是，罢免州长事关重大，请愿需要的签名数量巨大，选举很难实现。纽森州长自2018年上任以来，罢免他的呼声接连不断，4月的这次是第6次签名收集，也是唯一成功的。
和往常不同，本次州长罢免选举背后有着不同寻常的强大的力量。到3月17日的截止日期，共有一百七十万人在请愿书上签名，远超要求的一百四十万个。之后水涨船高，人数超过了二百万。
反对纽森的力量有两股：首先是加州的共和党人，虽然民主党在加州有压倒性优势，但是共和党反对派仍然强硬，不断挑战纽森的权威；然后是在疫情期间纽森一些备受争议的政策，他选择性的封锁政策，比如长期的居家令，针对餐馆和小企业的封锁令，却放开了电影产业和百货超市的管控，加州居高不下的新冠患者数量，以及他个人的“丑闻”（在高档餐厅中就餐不带口罩也不遵循社交距离）都激起了巨大的民怨，导致部分温和的共和党人和中间选民逐渐产生疑问，小企业主蒙受经济损失后更反对疫情管控。
反对“民主党政客纽森“的加州共和党人和疫情期间涌现的“反纽森抗疫政策”势力合流，发起了这场声势浩大的罢免纽森请愿，最后导致了这场州长罢免选举。
面对罢免选举的威胁，纽森并不认为大多数加州民众反对他的政府。相反，他在三月公开表示，这次选举是“共和党的罢免企图，由共和党全国委员会，反对口罩和疫苗的极端份子，以及希望推翻总统大选结果和加州抗疫政策的特朗普支持者所发起的（Republican recall — backed by the RNC, anti-mask and anti-vax extremists, and pro-Trump forces who want to overturn the last election and have opposed much of what we have done to fight the pandemic）”。总之，纽森将这次罢免选举看做民主党和日益极端的共和党斗争的延续。
华裔群体内部对纽森和民主党的执政看法不一，而目前看来，有相当数量的华人也参加到罢免纽森的选举中来。虽然在旧金山等深蓝城市，支持纽森的华人数量众多，不少民主党华裔支持者仍然满意纽森的表现或是认为没人能做得更好，然而，也有支持共和党的华裔选民反对纽森上任后的加税政策。
华裔群体内对纽森的巨大争议无疑是加州社会割裂的一个缩影，向我们展示了本次罢免选举背后的民意基础。
罢免选举会走向何方？
了解了罢免选举的流程和由来后，让我们来分析下选举的走向。
在加州历史上，一共有55次罢免州长的请愿运动，2021年这次是第二次成功发起选举的。2003年，加州州长，民主党人格雷·戴维斯（Gray Davis）由于州财政危机等原因被请愿罢免，在选举中，55%的选民选择了罢免戴维斯，而共和党候选人之一，著名健身运动员和演员阿诺·施瓦辛格（Arnold Schwarzenegger）获得了48.6%的选票，从135个候选人中脱颖而出，成为了新任州长。
同样遭遇危机，纽森州长有可能重蹈民主党前辈戴维斯的覆辙，在选举中被罢免。
根据权威民调网站538（Five Thirty Eight）的汇总，截止到7月底，保留和罢免纽森的选民比例均在45%上下浮动，保留纽森的比例稍高（5%以内）。然而，纽森的优势在不断缩小，五月之前的民调他可是领先约15%。离投票日还有20天，仍在蔓延的新冠疫情，略显平淡的经济恢复，以及美国民间对疫苗和抗疫防控的持续辩论使纽森无法稳固他的优势，反而让他稍有不慎就会再次激起民怨。
共和党押注在
“民主党选民不积极投票”上
有人可能会质疑反对纽森的力量优势太小：加州不是民主党的铁盘吗？2020总统大选，拜登在加州可是碾压特朗普29个百分点，五百万票，纽森2018年也是61%大胜。确实，相较于共和党尚可一战的2003年，18年后的加州完全被民主党所主导，注册党员人数比例接近2：1，胜负似乎没有悬念。但是，本次选举并不是万众瞩目的总统大选或是州长选举，而是一次针对纽森州长的罢免选举。
反纽森一方，包括共和党人和疫情中不满的民众，在选战中非常活跃；而纽森依赖的民主党选民虽然人数众多，却远不如对方积极，没有有效的动员并不会大规模投票。伯克利/洛杉矶时报的民调证实了这一观察：80%的共和党选民表示一定会参加投票，而民主党的比例仅为55%。
最后，假如半数以上选民选择罢免纽森，谁又会成为新的州长呢？民主党选民在问题一选择支持纽森后，还是可以在问题二上选择一位替补候选人，以防万一。但是，纽森如果下台，民主党想要保留州长就相当困难了。首先，纽森的下台意味着反纽森势力相较于民主党支持者有人数优势，和施瓦辛格胜利的2003年相似，共和党人更有希望成为州长；其次，纽森作为民主党建制派（Establishment），已经将党内力量统合到他的选举上，民主党主流继续支持着他，而9位民主党的替补候选人无一是体制内的政客，缺乏资金和发声渠道来吸引选民。
和民主党全力押宝纽森不同，共和党内是“群雄并起”，足足24位候选人参与了这场选举。纽森如果下台，人数占优的反纽森势力很有可能选出一位共和党州长。
目前，共和党内最受欢迎的是保守派电台主持拉里·奥德尔（Larry Elder），民调为18%左右。奥德尔被纽森称为“最像特朗普”的候选人，他不相信全球变暖，拒绝任何最低工资标准，同时坚定反对加州现存的口罩令，同时满足了共和党强硬派和反疫情管控人士两股反纽森势力的需求。作为极端保守主义者，奥德尔一旦上台将会引发民主党的强烈反扑，加州政局也会愈发分裂。
在奥德尔之后，政策主张较为温和的圣地亚哥市长Kevin Faulconer 和商人John Cox（此人常年参与选举，在加州有一定知名度）也都有希望获胜，他们的民调在6%左右。此外，前奥运会金牌得主和娱乐明星凯瑟琳·詹娜（Caitlyn Jenner）占有着不小的媒体曝光率，尽管民调相对落后。
最后，绿党和自由意志党作为美国最具影响力的第三党，也派出了2位和1位候选人。尽管在人数上避免了党内分票的自我削弱，在两党垄断（几乎可以算是一党垄断）的加州，他们的胜算依旧微薄。
结语：这场特殊选举背后的合理性和荒谬性
2020年的加州并不太平，疫情横行，经济萧条，政治分裂。主导加州政治的民主党和州长纽森遇到了前所未有的挑战。
州长罢免选举是有其合理性的，它反映了美国民主的纠错机制；但罢免选举同时也是非常荒谬的，深红候选人在深蓝州民调领先，老州长因不戴口罩的丑闻而面临罢免，新州长却希望所有人都不带口罩。
但这场选举的影响值得我们深思：抗疫政策不受欢迎是真的执行得不佳，还只是部分人民不愿忍受管控？反纽森的两股势力掌权后如何解决内部的分歧，疫情又将如何处理？如果对部分人民不愿意受疫情管控的呼声听之任之，假如加州真的选出了一位不相信全球变暖，让所有人都不戴口罩，拒付最低工资的州长，作为全球第五大经济体的加州，政局和经济都必将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巨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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参考资料：
https://paloaltoonline.com/news/2021/08/20/newsom-recall-basics-how-to-vote-in-californias-election
https://www.npr.org/2021/03/15/977648661/california-gov-newsom-lashes-out-at-extremist-republicans-pledges-to-fight-reca
https://www.desertsun.com/story/news/politics/elections/2021/04/01/who-orrin-heatlie-ex-cop-leading-recall-gov-gavin-newsom/4836932001/
https://www.voachinese.com/a/newsom-recall-california-governor-20210211/5775042.html
https://fivethirtyeight.com/features/gavin-newsom-has-reason-to-worry/
https://www.theguardian.com/us-news/2021/aug/22/larry-elder-california-governor-recall-election
https://www.nytimes.com/2021/08/18/opinion/newsom-recall-california.html